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斷章 苦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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斷章苦雨

在戰爭裏,死亡是件相當司空見慣的事情,可伊井苗葉從未想過,有一天自己會再也見不到花崎遙的身影。

她其實一直沒看的慣阪田銀時過,雖然他能力很強也是個膽大心細的家夥,但光是搶走了花崎遙這點就足以讓她不爽的了。話是如此,伊井苗葉也一點不想見到阪田銀時現在的這副樣子。

攘夷軍本就在這次的被偷襲中損失慘重,當阪田銀時面無表情地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時,她就已經隱隱地覺察到了不對。

放在以前,一定會有一個人看不下去,急匆匆地走過來讓阪田銀時去處理身上的傷口。但今天,等從他肩膀上的傷口流出的鮮血順著手臂流到地上時,周圍都只是死寂般的安靜。

伊井苗葉還沒來得及問話,就看見高杉晉助走了過來。他沒什麽好氣地在阪田銀時面前站定,拿腳尖踢了踢阪田銀時曲起的膝蓋:

“人都走了,你還在這裏糟踐自己做什麽?”

說出的話很是涼薄,但高杉晉助的眉眼裏卻是有著和阪田銀時如出一轍的郁色。

“管的真多啊,高杉。”

“如果不是因為花崎,你以為我會想過來管你?”

說出來了,那個名字。

阪田銀時神色一滯,他猛地站起身,用右手拽住了高杉晉助胸前的衣服。左肩膀的傷口因為這番劇烈的動作裂開的更多了些,這下那件白色的和服外套被徹底染紅了大半,鮮血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。但最終,阪田銀時松開了手。

他朝後退了幾步,靠在了樹幹上,很冷靜地看著高杉晉助的眼睛。

“如果不是因為我,”

他說,也只說的出這前半句話,之後的半句,或者說,最有可能會提到少女死去的話語,都讓阪田銀時難以訴諸言語。

“你再自說自話地胡思亂想我就要上手揍你了,反正你已經夠讓我不爽的了。”

高杉晉助活動著手腕,整理了一下方才被阪田銀時捏皺的衣服,然後毫不客氣地上手,拖著他的衣服後領,直直地帶著他往醫療班那裏走去。伊井苗葉看著白夜叉垂著腦袋,任由鬼兵隊的總督這麽拖著自己。那頭惹人煩的銀白天然卷焉了吧唧的,讓她想起從前經營花店時曾見過的落湯流浪貓。

或許也確實沒什麽不同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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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不是從未擁有,而是得到後再次失去。阪田銀時被帶去強制包紮好了傷口。他的傷勢可算不上輕,被安排了一個床位讓他好好躺著,然而傷員本人卻一點沒有想合眼休息的意思。

桂小太郎走進來的時候,阪田銀時像根木頭一樣杵在那裏,沒受傷的右手在懷裏掏著什麽,片刻後拿出了一個桂也很眼熟的東西。那是他也很熟悉的護身符,在私塾時期由花崎遙贈送給大家的。只是和桂所擁有的那個不同,能隱約見到阪田銀時手裏的小布袋正中央還縫上了一個銀字。

本來就是白色的布料,落到地上後瞬間就變得臟兮兮了。桂看著自己的友人盯著這小小的物件看了半天,直到瞳孔都發散後,也沒有改變握著護身符的動作。

“銀時。”

桂叫了一聲他的名字,卻難得有些不知道該和阪田銀時說些什麽。被喊到名字的那人緩慢地轉過頭,沒什麽表情地看著他,沈默著等待後文。桂不開口,阪田銀時就開了口:

“假發,你和高杉可別死了啊。”

說這話的時候,阪田銀時並沒有看著他,而是直直地望著那個護身符。明明他就在自己面前,桂卻有種阪田銀時此刻身處遙遠之地的感覺。

“那是當然的,銀時。”

他低聲回答:

“在完成要做的事情之前,我是不會輕易死去的。”

然後桂看見阪田銀時笑了一下,語氣很是溫柔:

“她也是這麽說的。”

楞了幾秒後,桂立即反應過來了阪田銀時口中的“她”指的是誰。桂沒想到他會在這時候突然提起花崎遙,但阪田銀時又沒了後文,而是伸出手,隨意地擺了擺:

“你該去哪去哪吧,我又不是什麽會尋死尋活的家夥,別在這裏打擾病人休息了。”

頓了一下,阪田銀時又說:

“對了假發,你身上有糖嗎?剛剛他們給我灌的藥有點苦。”

桂小太郎搖了搖頭,看著阪田銀時有些遺憾。他嘟囔了一句“這樣啊”,然後用手臂遮住了眼睛,一副打算就此睡覺的模樣。

“那我先走了,銀時。”

他沈默片刻,還是從阪田銀時身邊站起來,剛走出去沒幾步,桂又忍不住回頭看他。阪田銀時還保持著那個姿勢,只是肩膀在輕微的顫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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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雨了。阪田銀時想,這種陰沈沈又濕漉漉的天氣怪叫人討厭的。

仔細想想也是吧,下雨不僅會影響行軍時的趕路速度,還會遮擋視野。衣服濕透了之後沈甸甸地掛在身上,黏糊的感覺難受的不行。但下雨也是件好事,順著臉頰滑落下來的雨珠能隱藏很多事。

“阪田大人,這次的任務安排……”

“我領頭。”

他淡淡地回答,但那名隊員在得到了答案後並沒有離開,而是在原地躊躇了一下,才一咬牙,對他道:

“恕我直言,阪田大人,但您最近是不是把自己逼得太緊了些……?”

阪田銀時將他的話在腦海裏重新過了一遍,很無所謂地想著什麽叫做逼得太緊,明明和以前也沒什麽分別。他搖了搖頭,說道:

“沒有的事。”

那名隊員也就不說什麽了,卻不知為何嘆了口氣,轉身離開了。雨下的越來越大,讓阪田銀時看不清他離開時的身影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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攘夷戰爭的形勢越來越嚴峻了,盡管有花崎蒼這個幕府高官在努力時不時地給他們透露情報,但人數上的劣勢與裝備上的差距實在難以挽回。原本花崎蒼的信件是直接交到花崎遙手裏,由她負責情報整理和回信的,但在她不在了之後,不知怎的,這些信件就被默認通通交到了阪田銀時的手裏。

“跟這幫自說自話的家夥共事還真是辛苦啊。”

他用手指輕輕撓了撓臉頰,垂眸看著花崎蒼最新的信件。上頭除去最新的天人情報外,還問及了為何最近她都沒有回信,是否是由於戰線吃緊的緣故。

阪田銀時拿起一旁的筆,在空白的信紙上提筆寫了幾個字,腦海裏模擬著她慣常會使用的語氣,但很快就放棄了——算了,反正他也學不來她那娟秀的字跡。

但對於花崎遙會寫的內容,阪田銀時卻大致清楚:無非是先交代一下自己近況,再向花崎蒼描述一下攘夷軍最近的形勢,然後在最後加上和他有關的內容。阪田銀時敢打賭,花崎蒼對最後那部分一點興趣都沒有,但礙於是妹妹所寫的信件,才會認認真真地讀完。

男人嘛,都那個樣子。

他不敢回信,便將所有的信都整理好。反正她早晚能看到這些信,阪田銀時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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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樣的事情到底還要發生幾次才算夠呢?

高杉晉助註視著阪田銀時握著刀向吉田松陽走去,而在他揮下手中的刀前,高杉看到了他面上的表情。明明是在笑著,眼淚卻從眼睛裏流了下來。

如果自己能更強一些,如果他和桂沒有被奈落抓到的話。

如果當時他能提前解決掉那些天人,趕去花崎和阪田銀時的身邊的話。

如果在最早的那個夜晚,他能阻止松陽老師被帶走的話。

命運啊,你為何如此殘酷。

高杉晉助記住了阪田銀時的眼淚,然後那把刀落了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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